火把照亮的岁月

来源:周汉兵 浏览: 6

    到乡村参加了一个叫“蛴蟆节”的民俗活动,那火把震撼了我。天还没有完全黑,数万盏用竹子、纸和蜡烛制成的灯齐刷刷地点亮,壮观的“火把”顿时把寂静的乡村照得透亮。站在高处俯视,灯火连绵一两公里。

    有人说:灯火是乡村的眼睛。曾经,炊烟和灯火是农村最温暖的符号。一想起炊烟,一看到灯火,心里就是幸福的。每到傍晚,村子里那并不明亮的灯陆续亮起来,远远地看见整个村子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灯火,心里暖洋洋的。看见自己家里的灯光,一下就踏实了:到家了!

    走夜路是乡村人常有的事情,儿时的村里,手电筒还是稀缺且昂贵之物,火把就成了走夜路最经济的照明工具。

    火把制作简单,可选用较粗的木棍,一头缠上吸水的棉布,用时淋上可燃烧的油料;也可以用竹筒,在里面倒满油料,在口子那段塞上棉花或布条,用时倒过来让那个油浸泡棉花和布条,点燃即可用。

    小时候,碰上露天电影或说评书是难得的美事。吃罢晚饭,男男女女、老老小小,每个人举着一支火把,或者两三个人共用一支火把,欢快赶往放映地。顿时,弯弯曲曲的山路上、田坎上,到处都是跳动的火苗,连绵几百米,首尾不相见,村庄充满生机。电影放完,评书听完,又点燃火把,静寂的乡村顿时被唤醒,若明若暗的火光倒映在水田里,妖娆而有灵性。

    那时候,火把的主要燃料是煤油,但煤油比较紧俏。读初中时,有一次我被通知要到区公所所在地参加一个竞赛。乡里到区公所每天只有一趟早班车,从村里到乡里要步行近一个小时,早上5点前必须出发。天黑,没有手电筒,必须得使用火把。

    不巧的是,头一天傍晚到代销店购买煤油,煤油却断货了。我哭丧着脸告诉母亲,母亲安慰我:“不急,不急,我来解决。”“拿什么来解决?”我忐忑不安,因为那场竞赛是我梦寐以求的。只见母亲从草垛上扯下一些稻草和麦秆,分成一小束一小束的,一半稻草一半麦秆,用稻草把麦秆缠绕结实。母亲解释说,稻草和麦秆相互支撑,麦秆助燃,稻草阻燃则可防止麦秆燃烧过快,这样既能保证火把的光亮又能用得相对久些。母亲就这样扎出了几十束草把。

    第二天,母亲提早叫醒我,吃完早饭就催促我出发。她坚持送我到大路,用火柴点燃一束草把,我和母亲一人抱一捆草束。她在前,我紧随其后。四周一片漆黑,这燃烧的火把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草束越来越短,灰烬不断掉落。这光亮,只能照亮脚下三五步远。母亲走得很快,不时回过头来问我:“看得见吗?”“看得见!”我坚定地回应着。火把不仅照亮了我前行的路,更把我的心照得敞亮。

    出村大约两公里,到了大路,母亲把火把和草束交给我,并把一盒火柴放入我的口袋里,叮嘱说:“万一火熄了,就用火柴点。”交代完,母亲抽出几束,与我的火把对接点燃一束,催促我赶路,她也迅速折返。我本来打算多给母亲几束,但她坚持多留给我一些。我举着火把,几乎小跑着前行,提前半个小时到达乡汽车站,草把还剩下了三四束。

    几十年来,我走过很多夜路,用过许多照明工具,凭借月光、举着火把、打着手电、开着车灯……但使用稻草和麦秆火把,是我今生唯一一次。虽然那光很微弱,但很明亮,这束光就像母亲一样,紧紧跟随在我身旁,照亮我的岁月和心灵。

    只要想起那些举着火把的日子,那份朴素的信念就在我心底不断升腾:生活总有黑夜时,只要心中有一束光,希望就会汩汩流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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