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夜流萤
“呼呼呼呼——轰”……
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,乡村的打麦场上,脱粒机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着。那“呼呼呼呼——轰”的声响,宛如一首乡村夏夜的交响乐。脱粒机的“轰”声,是人们喂麦子时机器发出的急促声响;而“呼呼呼呼”声,则是脱粒机正常运转时的平稳节奏,仿佛在诉说着乡村的勤劳与质朴。
村子里的打麦场上空,一盏千瓦灯高高悬挂,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脱粒机周围的一切。一群飞蛾和几只屎壳郎围着灯光翩翩起舞,仿佛也被这热闹的氛围所感染。灯光下,飞蛾的翅膀闪烁着微弱的光芒,屎壳郎则笨拙地在空中翻滚,为夏夜增添了几分灵动。
脱粒机轰鸣声中,大人们忙于谝工——给邻居的叔叔或伯伯家脱麦子。我们一群没了笼头的小孩子索性野了起来,在打麦场上尽情撒欢。柔软的麦秸秆成了天然的蹦蹦床,我们在上面翻筋斗、打忽闪、捉迷藏,尽情享受着童年的欢乐。新鲜的麦秸秆软软的,带着麦子的清香,即使摔倒几跤,也丝毫不觉得疼。有时玩累了,就在麦秸秆里刨个洞,蜷缩着身子入睡,醒来时才发现已是第二天了。
“呼呼呼呼——轰”……
脱粒机持续轰鸣着,我们在麦秸秆上玩腻了,就去河边捉萤火虫。每年收麦时节,河道旁的树丛里就开始有萤火虫出没。它们东一只、西一只地飞舞,发出晶亮的荧光。夜空中荧光点点,水里也倒映着点点荧光,让人分不清哪儿是水里的荧光,哪儿是夜空中的荧光。萤火虫的翅膀轻盈,尾部闪烁着柔和的绿光,如同夜空中飘动的星星。
玩得有点无聊,我们就进行比赛:看谁捉的萤火虫最多。河对岸有一片南瓜地,黄灿灿的瓜花开得正烂漫。我们每人折一朵瓜花用来装萤火虫,看谁先把瓜花里的空间装满。装了萤火虫的瓜花明晃晃的,泛着橘黄的光,可以照得清我们的面庞。
“要是用萤火虫做一条荧光项链,那该多美啊!”小薇望着满天飞舞的萤火虫,眼中满是憧憬。小薇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子,军锋和强子都喜欢她。
第二天晚上,小薇果然得到了一条荧光项链,是强子送给她的。强子的父亲是泥水匠,平日用一条长长的透明管子做水平管,强子偷偷截了一节管子,并装入了许多只萤火虫。荧光项链戴在修长的脖颈上,小薇更添妩媚了,强子也乐呵呵地笑着,合不拢嘴。
“萤火虫,打灯笼,飞到西,飞到东。”我们边唱着小曲儿边捉萤火虫,不一会儿就装满了整朵瓜花。怕萤火虫被闷死,于是在睡觉前我把瓜花里的萤火虫全都放生了。放飞的萤火虫,在我家院子里低低地徘徊,似乎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。荧光点点,犹如夜空繁星,让乡村的夏夜更显诗意。
近几年,家乡人几乎不种麦子了,脱粒机的轰鸣声已经听不到了;村子里的小河早已干涸,再也生不出萤火虫了;小薇也远嫁山东了,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她……
如今,每当我闭上眼睛,那些夏夜的画面就会如潮水般涌来,心中总会泛起一丝淡淡的惆怅。那些美好的时光,永远定格在了记忆深处,成为我心中最珍贵的宝藏。